清晨推开窗时，阳光总是先落在那个玻璃方盒上。那是我用三个月零花钱换来的小鱼缸，摆在书桌边缘，像块会呼吸的琥珀。当第一尾红白相间的灯科鱼游过水面时，我意识到自己正式成为了海洋的临时统治者。

鱼缸的搭建过程充满仪式感。周末跟着父亲去宠物市场挑选了亚克力材质的六层缸，底部铺了五厘米厚的火山石，每层分别种着水榕、皇冠草和 Java 藤。最上层的浮萍被鱼食吸引时，会像绿色云朵般在水面飘荡。记得安装滤水器那天，我举着塑料管在阳台上比划了整整二十分钟，直到父亲用透明胶带帮我固定好每处接缝。当蓝色水流声响起时，我忽然理解了父亲说的"水循环系统"——原来每个零件都在为生命的延续而转动。

真正开始养鱼是在深秋。从宠物店抱回三尾灯科鱼时，它们像三片游动的红叶，在运输袋里挤作一团。我严格按照说明书换水，每天用试纸检测氨氮含量，甚至用棉签蘸取鱼粪观察沉淀速度。可当第一尾鱼开始浮头时，所有数据都失去了意义。那天深夜，我举着手电筒检查过滤棉，发现底层有团可疑的絮状物——是白点病的前兆。在宠物医生指导下，我连续五天给鱼缸消毒，用紫外线灯照射时，玻璃上蒸腾的水雾模糊了整张脸。

最艰难的时期持续了整整两周。鱼群集体失去食欲，游动轨迹变得杂乱，甚至有鱼在缸底撞出闷响。我不得不暂停换水，改用显微镜观察鱼鳃，发现大量寄生虫。当最后一尾鱼开始抽搐时，我跪在地板上翻找药品，手指被滤水器塑料边缘割出细小的伤口。直到某个清晨，看见鱼群重新在浮萍间穿梭，我才敢松开紧握的拳头——原来生命的脆弱与坚韧，都藏在透明的水波里。

现在的鱼缸已经形成微型生态系统。水草间穿梭着红鼻剪刀鱼和灯科鱼，孔雀鱼在玻璃壁上留下银色刮痕，甚至有段时间瞥见过透明的水蚤在鱼鳍下游动。每周清理时，我学会用淘米水稀释绿水，用啤酒酵母调节水质。当朋友惊叹鱼缸比观赏鱼店更鲜活时，我总会想起那个通宵消毒的冬夜——原来照顾生命从来不是童话故事，而是需要持续观察、耐心调整的精密实验。

去年生日收到水草造景套装时，我特意选了能攀附的蜈蚣草。现在缸壁上已经长出细密的绿绒，像给玻璃披了件会呼吸的毛衣。每当新买的鱼苗在晨光中舒展鳞片，我总会想起生物课本上的那句话："水循环是生命的脉搏。"这个不足三十厘米的玻璃方盒，不仅养着七种小鱼，更让我懂得责任需要持续供给，就像鱼食要定时定量，就像爱意要日日灌溉。或许某天鱼群会全部游向大海，但那些在换水记录本上的日期、显微镜下的发现、消毒灯下的守候，都会成为照亮成长轨迹的星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