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排的储物柜里藏着一个褪色的铁皮盒，盒盖上歪歪扭扭刻着"1998级3班"的字样。每当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，在斑驳的课桌上投下细碎光斑时，我总会想起那些被粉笔灰染白的岁月，想起那些在黑板前挥洒汗水的背影。

初二那年转学至青藤中学，我像只误入蜂巢的工蜂般局促不安。开学第一天就闹了笑话：在值日时误将黑板擦当成粉笔盒，当众在讲台上疯狂擦拭时，粉笔头在讲台上堆成小山，惊得新来的语文老师扶了扶眼镜。林老师后来回忆起这件事时总笑得前仰后合，却在我考砸时默默把成绩单折成纸飞机，塞进我课桌的夹层。

那年深秋的语文课格外漫长。林老师讲解《背影》时，突然从讲台抽屉里掏出一包受潮的桃酥。她用泛黄的报纸包着，说是从老校长的办公室顺来的。"当年你们班主任总把这样的点心藏在教案里，说吃了能记住文章里的'蹒跚''攀爬'。"我咬到酥脆的桃酥时，突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比讲台上落着的粉笔灰还要显眼。那天放学后，她把我叫到办公室，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我手心画了幅简笔画：一座缀满星星的灯塔，旁边标注着"每盏灯都是独立的光"。

高三模考失利那天，我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坐到暮色四合。林老师举着保温杯寻来时，我正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着第37个圆圈。"你看这些圆圈，"她把保温杯塞进我手里，蒸腾的热气氤氲了镜片，"每个圆圈里都住着个不同的你。"我后来才知道，那天她带着全班同学在操场摆出了巨型圆阵，每个学生都举着写满自我认知的纸牌。当月光漫过她微微佝偻的脊背，我突然明白，教育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灌输，而是师生共同编织的星图。

去年教师节回校，发现林老师的办公桌换成了智能电子屏。她戴着老花镜研究触控笔的样子，像极了当年在黑板上写板书时专注的侧脸。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里，我们1998级3班的合影依然挂在醒目的位置，照片里后排那个总把粉笔盒当黑板擦的莽撞女孩，如今成了带着孩子在这里读书的语文教师。

前些日子整理旧物，从铁皮盒底翻出张泛黄的纸条，是林老师用红笔写的批注："教育是让每颗星星找到自己的轨道，而不是都变成太阳。"窗外的玉兰树沙沙作响，恍惚又看见那个在黑板前挥斥方遒的身影，只不过她现在正弯腰为年轻教师系好围裙的带子。粉笔灰依然会在晨光中飘落，但我知道，那些被点亮的眼睛，终将成为新的星光，继续照亮后来者的长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