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下午放学时突然下起大雨，我站在校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，伞都被风吹得歪在一边。正要冒雨往家跑，忽然听见旁边公交站台传来"哎哟"一声，回头看见一位老奶奶摔坐在积水的地砖上，她怀里紧紧抱着刚买的米袋，膝盖在雨水中泡得通红。

我立刻脱下校服外套跑过去，发现老奶奶的左腿被碎玻璃划出好长一道口子。雨水混着血水在砖缝里流成小溪，我蹲下来想扶她起来，却看见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米袋，指甲缝里还沾着面粉。"这米是孙子说今天要下锅的......"老奶奶的声音在雨里飘得很远，她浑浊的眼睛里蓄着泪，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在养老院见过的张爷爷。

我掏出书包里的创可贴和碘伏，手忙脚乱地给伤口消毒。老奶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，冰凉的手心让我打了个激灵。"小朋友，你妈妈是护士吗？"她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。我摇摇头，她却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旧铁皮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五颜六色的药片。"这是我给骨折的邻居配的跌打损伤药，你先拿着。"盒盖上贴着褪色的标签，写着"1983年6月28日"。

扶着老奶奶慢慢挪到公交站时，雨已经小了些。她执意要等儿子下班来接，我蹲在旁边给她讲学校新开的科学课，讲我们班养的小蝌蚪变成青蛙的故事。当看到她眼角的皱纹随着笑声微微颤动时，我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《老人与海》，原来海明威说的"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"，不仅适用于追捕马林鱼的老渔夫，也属于这个在雨中等待的母亲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把药盒放在校门口的失物招领处。午休时听到班主任说，那位老奶奶的儿子是位公交司机，她每天要送孙子去特殊教育学校。原来她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结痂，只是那道疤痕像枚勋章，永远留在她佝偻的脊背上。

放学后我特意绕道去公交公司，隔着玻璃窗看见她正在核对线路表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在水泥地上投出半个世纪的皱纹。突然想起创可贴包装纸上印的句子："每个生命都有裂缝，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"或许正是这些细碎的善意，让无数个在风雨中飘摇的身影，都能找到继续前行的光。

回家的路上，书包里的铁皮盒微微发烫。我数着人行道上的裂缝，突然明白为什么张爷爷总说"裂缝不是缺口，是岁月留下的年轮"。那些我们随手扶起的老人，那些默默传递的温暖，就像春雨渗进土地，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，长成撑起晴天的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