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闷热像一块浸满水的毛巾，沉沉地压在窗台上。我蜷缩在床上，额头贴着冰凉的毛巾，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。妈妈轻轻掀开我额前的碎发，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布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激灵。这是今年入夏以来我第二次发烧，而这次的高烧来得格外凶猛，连最轻微的翻身动作都会让后背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
凌晨三点，妈妈被急促的咳嗽声惊醒。她揉着眼睛摸到我滚烫的额头时，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。我看见她慌乱地翻找退烧药，手背被药瓶的塑料边缘划出细小的红痕。她熟练地拧开温奶器，将装着淡盐水的杯子倒进小方盘，动作轻得像在照顾襁褓中的婴儿。当38.5℃的体温计显示数字时，她突然蹲下身，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："再烧下去会出人命的。"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我的太阳穴，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她通宵照顾高烧的奶奶时，也是这样苍白的脸色。

清晨五点，妈妈已经换好干净的白大褂。她将我背在背上，像背着只摇摇欲坠的布娃娃。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，布料被汗水浸出深色的汗渍。路过小区门口的药店时，她突然停下脚步，从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："记得你小时候说，喝中药要趁热。"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她发梢滴落，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银光。急诊室的长椅上，她用外套垫着我发烫的脚，自己却全程保持着45度角，生怕我着凉。

住院部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腔发酸。妈妈每天清晨五点准时出现在病房，带着保温桶装好的小米粥。她总说病号饭太硬，自己却把最软的鱼肉挑进我碗里。有次护士查房时忍不住感叹："这家长真是把心都熬成粥了。"她笑着摆摆手，低头继续擦拭我手背的退热贴。深夜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，我数着她的呼吸声入睡，那节奏比白天的更加绵长。

第七天清晨，体温终于降到正常范围。妈妈却像变了个人似的，连说话都带着沙哑的尾音。我摸着她冰凉的手背，才发现那些被汗水泡得发白的指节上，还留着退烧贴的胶痕。她突然转身抱住我，肩膀剧烈颤抖着："妈妈的手都麻了，怎么还没好。"我破天荒没有躲闪，任由她带着哭腔的哽咽蹭着我的后背。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，在她发间镀了层金边，那些被泪水浸透的白发在光线下格外刺眼。

出院那天，妈妈执意要背我上楼。我伏在她单薄的脊背上，突然发现这个总把"妈妈不累"挂在嘴边的人，后背的衬衫已经磨出了毛边。她哼着走调的童谣，脚步却比往常轻快许多。路过小区花坛时，她突然停下，指着那株被台风吹歪的月季："你看，妈妈给你修好了花枝。"花茎上还缠着医用胶布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。

如今每当我煮好红糖姜茶，总会想起那个被体温计包围的深夜。妈妈教会我的不仅是生病时的照顾，更是如何在生活的褶皱里，用最朴素的温度守护所爱之人。那些被汗水浸透的夜晚，那些藏在药香里的牵挂，都化作记忆里永不褪色的暖色。或许成长就是学会读懂这些无声的付出，就像我此刻终于明白，妈妈眼角的细纹里，藏着多少个这样的黎明与黄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