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，蝉鸣声里飘着槐花的甜香。我蹲在小区车棚前，看着父亲把一辆褪色的自行车推出来，车把上缠着的胶带已经开裂。这是奶奶留下的旧自行车，车座上还留着去年夏天我摔破膝盖时留下的淡粉色疤痕。父亲说："今天开始学骑车了。"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我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
第一次骑车时，我总在车头歪歪扭扭地画着S型。膝盖蹭破的伤口还没结痂，新蹭的伤口又叠在旧伤上。有次在小区门口摔倒，碎玻璃碴扎进手心，血滴在柏油路上绽开暗红的花。父亲默默递来创可贴，却在我抬头时假装没看见眼眶里的泪光。直到某个黄昏，车轮终于不再打滑，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支即将破茧的蝶。

真正让我意识到成长不仅是个体蜕变，是在初二的篮球赛上。作为替补队员，我穿着磨破的球鞋第一次上场。当队长把球传给我时，全场突然安静下来。我望着记分牌上刺眼的0:15分，听见自己心跳震耳欲聋。球在指间转了三圈，最终被对方断走。更衣室里，队长红着眼眶说："你明明能投进三分球。"那天夜里，我反复练习投篮动作，直到手指被篮球压出红印。

初三那年冬天，妹妹因肺炎住院。每天清晨五点，我蹑手蹑脚地起床熬小米粥，蒸汽模糊了眼镜。护士说妹妹总在深夜哭闹，我就抱着她坐在走廊长椅上，听她数着点滴管里的水滴。有次值日生忘记倒垃圾，整层楼的消毒水味让我想起病房的气味。那天我悄悄把妹妹的退烧贴换成新的，却在转身时被值夜班的张护士撞见。她拍着我的肩膀说："小树，你比同龄人早熟两年。"

去年生日收到奶奶的包裹，褪色的自行车旁放着本泛黄的相册。第一页是父亲学车时摔进水坑的照片，中间夹着妹妹满月时的奶瓶，最后一页是我站在中考考场外的笑脸。原来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，而是无数个折返点连成的轨迹。就像奶奶常说的："竹子要经历百节才能长高，人也要在磕碰中学会扎根。"

此刻站在十七岁的门槛回望，那些摔破的膝盖、流过的眼泪、熬过的夜，都化作年轮里沉默的刻度。窗外的梧桐树又抽出新芽，而我知道，当春风再次吹过时，这棵树将比去年更高更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