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声刚响，我就被巷口那团毛茸茸的影子吸引了。蹲在墙根晒太阳的黄色小狗突然支起耳朵，金棕色的毛发在夕阳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。它用前爪推了推鼻尖沾着的草屑，歪着脑袋打量我，琥珀色的眼睛像两颗刚摘下的黑葡萄，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。

这已经是它第三次出现在我的视线里。第一次是上个月暴雨天，它浑身湿透蜷缩在纸箱里，被雨水泡胀的尾巴尖耷拉着。我把它带回家时，它把冻僵的爪子搭在我手背上，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外婆织毛衣时露出的竹针。后来才知道，这只京巴犬原本是宠物店走失的，脖颈上还系着褪色的红丝巾。

清晨七点的阳光刚爬上窗台，它就会准时蹲在玄关地毯上。蓬松的尾巴像把小扫帚，一下下扫着地砖上的灰尘。我揉着眼睛给它换水时，它会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掌心，前爪搭在流理台上，歪头看水碗里的倒影。有次我忘记喂食，它竟把空碗推到脚边，用爪子扒拉着碗底残留的米粒，喉咙里发出"呜呜"的呜咽。

周末带它去公园时，它总爱追着滚动的皮球。奔跑时金黄的毛发在风里翻飞，像朵移动的向日葵。有次它被其他小狗咬住尾巴，疼得原地打转却不敢松口，最后还是我蹲下来用零食引开对方。看着它瘸着腿回家时，前爪在地面拖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痕迹，突然觉得这团毛球比任何玩具都珍贵。

最难忘的是那个降温的秋夜。它突然开始剧烈呕吐，粉色的舌头在冷白灯光下泛着青光。我翻出医药箱时，发现它正用爪子扒拉着治疗箱的边角，歪着脑袋看我翻找药片。深夜喂药时，它把头埋进我膝盖间，呼出的白雾沾湿了掌心的听诊器。凌晨三点量体温时，它把冰凉的鼻尖贴在我手腕上，像在传递无声的求救信号。

宠物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眶发酸。医生说它得的是细小病毒，保温箱里的电子屏显示着37.8℃。我守在玻璃门外，看着它从抽搐到蜷缩成小小一团，最后安静地沉入梦乡。那天我抱着空了的窝回家，窗台上摆着它最爱的磨牙棒，旁边是它掉落的几根金棕色毛发。

现在每次经过巷口，都会想起它最后一次对我摇尾巴的样子。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在地面写下永远学不会的告别。那些共享的晨昏、碰撞的鼻尖、潮湿的鼻息，都化作记忆里永不褪色的琥珀。或许生命本就是场相遇，我们都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过温暖的痕迹，就像它永远记得玄关地毯上那道被爪印磨出的月牙形凹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