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，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那天下午，我攥着书包带站在泳池边，看着远处一群穿着蓝色泳衣的孩子在浅水区嬉戏，水波在他们脚边碎成细碎的金箔。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游泳馆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阳光的暖意，让我的掌心沁出了薄汗。

更衣室的镜面蒙着薄雾，我笨拙地套着泳衣，后背的系带总也打不好结。隔壁镜子里的女孩笑着递来浴巾："新来的？先去淋浴间冲凉。"水龙头开得太大，我踮着脚尖防止被水流打湿裤脚，瓷砖的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。当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时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教练的喊声："第一个动作，双手双脚协调划水！"

深水区的蓝玻璃墙像一面巨大的镜子，倒映着三十多个浮在水面的人头。我屏住呼吸把脚伸进水里，凉意瞬间从脚踝窜上后颈。教练的救生圈突然撞上我的肩膀，"别慌，像这样。"他示范着双手劈开水面，双腿交替蹬墙。我机械地模仿动作，却感觉身体像灌了铅，刚下沉就猛地被水呛得咳嗽起来。救生员冲过来托住我的后背，咸涩的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。

第三次尝试时，我换上了脚蹼。胶质的触感让脚掌有了支点，教练扶住我的腰部："想象自己在划船。"当双腿开始有节奏地摆动，水面泛起细密的涟漪。我忽然发现，原来不需要刻意控制呼吸，只要随着动作自然起伏。当双手划出第五个完整的弧线时，救生圈的浮力恰好带起我的臀部，整个人像一片柳叶般漂浮在水中央。

最艰难的时刻出现在换气练习。教练让我在齐胸深的水中憋气游五米，前三次都因呛水提前终止。第四次尝试时，我闭着眼数着教练的口令："一、二、三..."当数到"四"的瞬间，忽然想起清晨在河边看鸭子凫水的样子。舌尖抵住上颚，呼出的气流带着水雾冲破水面，身体竟自然地调整了平衡。当指尖触到池壁时，夕阳正把水面染成蜂蜜色。

结课时，教练递给我一张成绩单：25米，合格。我站在浅水区，看着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。泳帽边缘被水浸得发白，泳裤的腰绳勒出浅浅的红痕。但此刻的喜悦远比这些痕迹更真实——当我能独立完成换气与蹬腿的配合，当身体不再本能地恐惧深水，这种突破自我的成就感，就像在玻璃墙外看到的游鱼，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水波。

离馆时，夕阳已经把泳池染成淡紫色。我抱着借来的浴巾往家走，发现浴巾口袋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一枚铜制泳徽，背面刻着"2023.6.18"。这个夏天，我不仅学会了游泳，更懂得了恐惧与勇气之间的距离，不过是一池碧水，和一次勇敢的深呼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