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车铃上，我轻轻转动车把，银色的车架在朝阳下泛起细碎的光。这辆二手自行车是去年暑假在旧货市场淘来的，此刻它安静地停在我的书桌前，车筐里还插着半截断成两截的铅笔，这是上周数学课代表忘记取走的战利品。

记得第一次骑它出门时，后轮突然发出"吱呀"的抗议。我蹲在梧桐树荫下，用校服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珠，发现刹车线被石子卡住了。蹲在路边研究半天的我，硬是把缠成麻花的车线重新梳理顺滑，还用透明胶带缠成了星星的形状。现在每次刹车时，那道歪歪扭扭的胶带都会在阳光下闪烁，像辆被小精灵修补过的魔法车。

这辆老古董最神奇的时刻发生在初雪那天。我载着发烧的同桌冲向诊所，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时，车把突然失控打滑。千钧一发之际，车筐里掉出来的铅笔盒恰好挡住去路，金属笔帽在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，硬生生刹住了车。后来同桌康复后，我们在车筐里贴了张手绘的"刹车神助攻"卡片，现在每次经过诊所门口，都能看到路牌上反射着那张画着笑脸的卡片。

车座最深处藏着个秘密。去年冬天我帮邻居奶奶送菜，回来时发现车篮被积雪压得变了形。在路灯下修补时，从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纸条，是前任主人用蓝黑墨水写的骑行日记："1998年3月12日，载着初恋去植物园，她掉落的发卡至今还在车铃里。"我悄悄把纸条夹回原处，从此每次经过植物园，总会放慢车速多看两眼。

这辆自行车教会我最多的，是修补与重生的哲学。去年春天换轮胎时，我拆下生锈的辐条，用砂纸打磨出流线型的弧度；给车架补漆时，把妈妈淘汰的旧丝巾剪成条，裹出彩虹色的车把。现在它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交通工具，更像件会呼吸的旧物，每个修补过的零件都在讲述故事。

上周暴雨突袭，我推着它在积水里艰难前行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"咚"的闷响，回头看见快递小哥的电动车翻在路中央。我跳下车，用书包垫着后轮，半蹲着帮他推车。雨水顺着刘海滴进眼睛，却意外地清晰起来——原来这辆老自行车教会我的，不仅是机械的维修，更是如何在泥泞中站稳脚跟。

暮色渐浓时，我给自行车戴上遮雨罩。车铃上的露水已经蒸发，但车架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胶带痕迹依然清晰。这辆比我年龄还大的伙伴，用二十年的时光见证过太多故事：初学骑车时的跌撞，送作业时的冲刺，还有暴雨中共同的呼吸。当车轮再次转动时，我仿佛听见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里，夹杂着时光轻快的脚步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