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纱窗，在书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望着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开的墨点，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妹妹裹着厚棉袄在雪地里堆雪人的模样。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，把冻得通红的双手藏在围巾后面，像只笨拙的企鹅般歪歪扭扭地朝我跑来，书包上的小熊挂件在风里一晃一晃的。

妹妹出生那天的记忆特别清晰。产房外的走廊上，母亲攥着我的手微微发抖，助产士轻声说"是个妹妹"。我踮着脚尖趴在门框上，看见护士抱着襁褓从产道里出来，她头顶的胎发被汗浸得半湿，像朵小小的蒲公英。妹妹出生时还握着母亲的手指，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在晨光里眨了眨，仿佛在说"你好呀"。

记得她学走路时摔了三十多次，膝盖上的创可贴换了一层又一层。有次在小区花园，她突然扶着石凳站起来，却因为平衡能力差差点摔倒，整个人扑进我怀里时，发梢沾满了蒲公英的绒毛。现在她能像小鹿般轻盈地蹦跳，书包里总装着五颜六色的贴纸，课间休息时就会掏出来给我讲今天新学的儿歌。

上个月她转学后第一次来我家玩，书包拉链上挂着的星星挂件晃得我眼睛发亮。我们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，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："哥哥，这是我写的诗。"展开来看是歪歪扭扭的铅笔字："太阳公公笑眯眯，云朵姐姐在跳舞，蚂蚁排队搬粮食，妹妹和哥哥做游戏。"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，旁边写着"送给最棒的大哥哥"。

妹妹的画册里藏着我们的时光。去年春天她用彩铅画了满院子的樱花，花瓣的形状像她刚学会写的"心"字；暑假去海边时，她把捡到的贝壳串成风铃，海浪声里混着她清脆的笑声；上个月她用橡皮泥捏了全家福，虽然每个人的表情都像在吃火锅，但每个人脸上都沾着同样的红色油点子。

最让我感动的是她学钢琴的过程。那个小黑键像块磁铁吸住了她的注意力，每天练琴时都会用铅笔在琴盖上画音符。有次手指磨得通红，她还是坚持完成了《小星星》的第三乐章。现在她能弹奏完整的《献给爱丽丝》，琴凳上还留着去年冬天我帮她暖过的位置，垫子里还藏着几根她掉落的头发。

前些天整理旧物，翻出她小学一年级时的日记本。第一页歪歪扭扭地写着："今天老师表扬我了，她说我是全班最会观察的 kid。"后面跟着个用修正液涂改的错别字"观察"，旁边画着个举着放大镜的小人。翻到中间夹着张奖状，是"最佳小画家"的证书，日期是去年儿童节。

妹妹最近迷上了天文知识，书架上摆着《十万个为什么》和望远镜。有天深夜她突然跑进我房间，举着台灯照着星图："哥哥你看，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星，就像妈妈烤的苹果派！"她的手指在书页上划出银河的轨迹，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长的影子，让我想起她出生时那双同样在晨光中闪动的眼睛。

窗外的蝉鸣渐渐弱下去，墨水在稿纸上画出最后一个句号。妹妹的房间传来钢琴声，她正在弹《虫儿飞》，稚嫩的琴声穿过薄墙，和着夏夜的晚风轻轻摇晃。我知道等她长大一些，这些记忆会像蒲公英的种子，乘着时光的风飘散到更远的地方，但此刻的星光、琴声和笑声，永远会停驻在我生命的乐章里。